没有人会喜欢待在幽闭的环境之中,享受着那几乎将人所有的孤独一并勾勒出来的窒息的黑暗,但,左权三是个例外。他知道自己无法见光,也知道自己究竟是何许人也,他注定生于黑暗,最后被黑暗所埋葬。
没有人会知道,这个早已将权力的荫蔽洒向全德拉古的男人,这个彻底打破了陆家血脉控制与掌握国家的男人,这个当今权力集聚于手中的男人究竟为何会待在这里。他拥有豪宅,拥有数不尽的财富与女色,但那似乎不过是一层伪装,一块将真实的他遮开的华丽的布,用金玉将内心之中的黑暗掩盖。
是的,此时他躺在一个黑暗又狭小的房间内的一张木板床上,眼睛睁开,漆黑的眸子里带着困倦,但,更多带着的是某种决心。
早已孤家寡人的自己,早已没有任何需要担忧的。自己一路走到这步,也早已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十天之后,自己将会在锣鼓喧天之中,站在高台之上,笑容满面地接受那个傀儡对自己所说的退位的言语。那时的自己,终于能够站在台面之上,真正拥有这个庞大的国家,成为人们口中喊出的那个名字。
但,这不过是第一步。
他并不渴望成为皇帝,成为那个所谓的权力中心,成为那个历史潮流之中的罪人。
他的目标远比其他人所想象的那样更加具有超前性,但所谓的夺权与计划自然无法向外人告知,他眯着眼睛,在黑暗之中似乎窥见了某些真相。这让他暗自叹息着,穿上那件有些过度装饰的袍子,打开门,迎接着那不属于自己的刺目阳光。
左权三的过去,很多人不为知晓,就连那个不知是否在凯尔特城殒命的陆焰之也都一无所知。真正了解他过去的人,除了死去的姐姐,恐怕就只有那位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先王。
是的,无情又令人作呕的先王。左权三行走在碎石道上,脑海之中不由得蹦出先王一脸错愕地望着自己,惨死在自己怀中的样子。那时的自己究竟露出了一副怎样的表情呢?
无人知晓,只有那个将自己的过去,将自己家族的过去给彻底埋葬的男人知晓。
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不过是一条毫无人格的狗,是那个家伙手下的鹰犬,除了撕咬与战斗,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那时的他,看着死于自己面前的先王,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可能先是感到错愕,随后一脸惊恐地逃开吧。但,似乎没有,那时的自己,似乎只露出了一丝迷惘,只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空虚。随即而来的,是所谓,“活下去”意志的支配。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行走着。过往的岁月虽已经被风沙吞噬,但在某些时候却依旧显得记忆犹新。爬到这一步,除了偶尔会流露出的茫然与孤独,他已经远比当年那个毫无人格尊严,被姐姐的光辉护佑着的一条死狗更加强大,也终于能够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紧紧握着拳头,他挺起胸膛,向前行走着。如今的他脑海之中再无所谓报仇的怨念,而是想要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他希望,如今,所有人都能够站立起来。
就这么行走着,来到了皇宫面前的石碑广场之上。那里伫立着一块无比高大的石碑,抬起头望过去,空旷的大地之上似乎只有这苍白的石碑,孤零零的,却勾勒出一幅无比宽阔的画面。
左权三驻足远望,目光停留在石碑之上。岁月与风霜将石碑之上的文字彻底抹去,此时,光秃秃的石碑之上早已没有了当年刻在上面的文字,也无人知晓,这石碑到底有着怎样的故事。按理来说,这么一块毫无意义的石碑应该被摧毁,可,无数个春夏秋冬过去了,这块石碑依旧屹立于此,带着某些傲骨与不屈,向世人述说着一段久远的故事。
左权三不知为何,莫名有种肃然起敬的冲动。他不知道这块石碑背后的故事,也不知道那些曾经镌刻其上的文字究竟有着怎样的遒劲,但,他似乎从这块石碑之上,看见了一个远比自己高大的身影。
深深鞠了一躬,左权三走向了皇宫边角处,他生来不习惯坐上那有点使人晕眩的车子,一路步行,自顾自地走进了那间小小的房间。
房间很不起眼,建立在皇宫的边角,几张桌子随意地摆放在地面上,石砖上长出了青苔,阴暗的房间之中,即使是白日也要点亮一盏小灯才能窥见来人究竟为何人。
但这里如今已是左权三手下最为重要的一个机构,直接由他本人管辖,手下的心腹就在这里向他报告那些对于他而言极为重要的事情。
左权三走进房间,还在说笑的几人立即停住了,稍稍一鞠躬,嘴上异口同声地喊着:“恭候权三阁下。”
左权三轻轻摆了摆手,眉角不自觉地皱了皱,他向来有些讨厌这种卑躬屈膝的做法,或许是当年的经历,让这个本应站在权力最高峰的男人厌恶着所谓的礼仪与奴性。
“最近有什么事吗?”左权三很自然地坐在了上位,双手合十,放在桌子上,就这么将平静的目光在众人面前一一扫过,他并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听到某些扰乱他心神与计划的意外事件,毕竟那个日子即将迫近,自己的准备虽说早已万无一失,也不愿意听到让自己心神不宁的话语。
“嗯,这么说来,权三阁下,似乎最近确实发生了一些有些奇怪的事情。”
“哦?说来听听。”
左权三嘴上这么说着,心里本能地排斥着对方将要用那张沾满肉油的嘴说出的话语。
“一架从阿特罗斯加开来的飞机顶部被开了一个洞,但飞机上的乘客都像是完全不想回答有关为何会出现这么一个大洞的原因,就连机长也缄默其辞,任由怎么问他,他也不会给出任何答案。”
左权三听到那个地名,一瞬间陷入了恍惚,他不经意间摸了摸藏匿于长袍之下的那玩意,确认无误之后,脸色才稍微好了一些。
是的,那个怪物就在那里。但是,在德拉古帝国之内,那个怪物对自己毫无办法,甚至在自己的面前唯恐避之不及。这个事实让原先被对方所支配的恐惧稍微缓和下来,他摇了摇脑袋,手指不经意放在额头上。
“最近,是否传来过有关沈持国的消息?”左权三依旧有些放心不下,暗自里对于那个相貌如天仙但实力极为骇人的家伙感到不自觉的不安,于是乎,他再度问出这个问题。
“哦,对了,似乎有人在机场见到过沈持国大……”话语突兀地中断,那人察觉到了某些不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沈若皖,不过她后来再也没有出现在机场,似乎放弃了回到德拉古的想法。”
左权三脸色乍变,他脸上似乎一瞬间就被阴云覆盖,死死地瞪着那个看起来完全不知道这两件事必然有所关联的蠢货,这让他心中的焦虑一瞬间化为担忧。
“她应该已经回来了……”左权三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你能够早点告诉我这件事就好了。”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赔罪,左权三突然间觉得心思烦躁,提前终结了这惯例的会议,走出了房间。
虽说有些担心沈若皖会不会坏了自己的好事,但此时对方定然不敢在自己的面前出现,自己也自有办法应对这个原先十分棘手的家伙。除了扰乱左权三的心绪,沈若皖的回归并不算一件足以让他失魂落魄的大事。
只是,隐隐约约之中,他不由得想到那个曾经的皇子,那个完全不将沈若皖当成怪物来看待,似乎完全不知道对方拥有着何等的力量,陪伴在她身侧的家伙。
陆焰之……脑海之中浮现出这个名字,左权三心中隐约生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曾经携手沈若皖,从自己的包围之中突破的皇子。那个一呼百应,趁自己立足未稳之际,一口气集结大众反扑自己的英勇男儿。生得一副艳煞众人的好皮囊,心中却仿佛有着无边的烈焰,从未畏惧过所谓强权,哪怕不过是一介少年,依旧险些将自己推下台。
好在,自己将沈若皖的力量封印,又趁对方失去阵脚之时,一路反攻,这才将这桩危机给彻底熄灭。自己险些输给这个少年就富有胆气与豪迈气魄的家伙,却也让对方从此再无反扑的可能,被送往凯尔特城作为质子,转眼便是十年。
他已经记不得当年为何不杀死陆焰之了。自己手里握有杀死对方的合理依据,也笼络了一批对陆家统治怀有不满的臣子,自己也无时无刻不向往着将陆家的血脉彻底断绝。但……为何心软了呢?
他真的已经不明白了,当年的自己,或许没有如今的自己这般坚毅与决绝,这般无情与冷血,他记得那个名为陆焰之的家伙从未像他的父亲一样,对自己呼来喝去。自己的身份低微,陆焰之却没有介意,依旧教会自己一些知识与文字,依旧不介意身份高低,向自己学习讨教剑术。对方身上,似乎没有那种对他人颐指气使的态度,尽管依旧怀着高傲,但却没有忽略自己,无视自己。
他羡慕着这样的人,活得自由,活得潇洒,活得洒脱,就像是世界上没有任何困难能够阻挡他一样。于是乎,他没有杀死那人,而是将陆焰之作为质子放逐,他一方面羡慕着对方,另一方面,又希冀着对方被现实的重压与再也无法复仇的命运给击溃,让事实告诉他,这世上没有像陆焰之这般毫无畏惧的男人。
正当左权三低着头,看着路边的青苔,鼻尖似乎再度传来那熟悉又久远的茉莉花香之时,一个身影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的身边,瘦削的身影将阳光给挡住。
左权三抬起头,那个有些寒碜的小皇帝,那个被自己所控制的傀儡,那个像是从未绽放过笑容的,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成长,一生宛如被囚禁的家伙就这么站在自己的身边。
陆寒之是吗?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训斥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左权三突然间注意到对方脸上那与往日完全不同的表情,那是阴毒至极,宛如蛇蝎一般的骇人笑容。
“舅舅,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陆寒之的笑容没有一丝暖意,左权三感受着这仿佛来自九尺冰窖所带来的彻骨寒意,一丝冷汗不由得滴落,“你一定会喜欢的。”
“陆焰之,哈哈,没错,我的哥哥,他已经回到这里来了!”
猖狂与崩坏的笑声传到左权三的耳中,让他的意识一瞬恍惚,手指颤巍巍地扶着地面,那个名字如今再度与自己相互纠缠起来。这一回,他知道,那个家伙依旧没有被打倒,陆焰之的内心,似乎依旧燃着火焰,要将十年前未能成功的复仇彻底完成。
那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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